城门封了两天才开，从严盘查又过数日也不见有任何结果；官衙如何头疼且不论，不得出城的客商贩夫们可着实有些吃不消了。每天都有人提着财帛厚礼前去打探却是半句准话都捞不着，数家邸店内外皆是一片南腔北调的哀嗟抱怨——于是陆明仪的清闲就显出几分扎眼了。
邸店掌柜从城西回来时他恰好来续房钱；使唤丫头踩着个木箱趴在柜上，头大如斗地同他算账，瞥见管事的回来了便忙不迭跳下来去给赶车的老汉打赏铜板。主人家虚虚一抱拳冲四下问个好，进了柜后把散乱算筹归置起来，从包袱里翻出个算盘，随意一抖算珠便井然而分。
梨边铜柱边角包银，小叶紫檀整齐穿成十五列，因着常年拨弄蒙了一层均匀光泽。
“老板好兴致，出门一趟还不忘带着算盘。”
客商滞留，吃力气饭的挑夫们更是闲到发躁，见这胡人意欲攀谈挑话便十分好事地多嘴道：“梁老板可是城内出名的神算，好些柜坊都着意请老板帮他们调教人呐！吃饭的家伙不看紧些像甚么话？”
梁老板手上下五去二拨的清脆，没听到这闲话一般眯起眼笑道：“五日房钱并酒水饭钱四百廿五文，客官还想续几日？”
陆明仪摸着下巴仰面想了想，道：“也不知府衙何时能放行……”停顿片刻他从腰间拆了个拇指大小的鎏金香球搁在算珠的间隙上。
“这玩意先给梁老板作押罢。”
“好说。”
待陆明仪提着壶富水回了客房，梁掌柜把小巧香球拢进袖袋，这才慢悠悠打着算盘看向那几位挑夫，笑容仍旧和煦：“再有这般无用口舌，某可要多算各位酒钱了。”
此话一出领头那人立时告饶：“梁老板大人大量，您声名城内谁人不知，自是不消我等俗人多讲，再无下回再无下回！”
掌柜轻飘飘落个白眼拎着包袱上楼，唤了婢子对昨日的帐本。
未时有仆役给陆明仪送了几贯铜钱来，几位要北上贩木材的商贾见陆明仪货清款结全无烦恼的模样不免眼热，借着几分醉意开口问道：“也不知陆老板贩的何物，竟如此快就出手了……哪像我们，再这般空耗可得折本……”
这番打听已然有些犯忌会，陆明仪支使那两仆人先把钱送去房间，踩在台阶上转头拱手往下卖了个笑脸：“倒手些零碎小物糊口罢了，不得几个钱，怎及诸位身家丰厚。” 还未等旁人有甚么反应，那边从不插言客人闲谈的掌柜划拉着算盘突然出声。
“城内出了这等凶案，府衙自是不敢松懈……严防死守这法子虽呆了些，倒也好用。”
大堂里稍静片刻，先前朝陆明仪搭话的汉子瞪着眼睛道：“梁掌柜这话，莫不是……”
梁掌柜手下一停，疑惑抬眼道：“各位成日望着府衙……还不知此事？”
众人心道这当官的哪看得起我等商贾贱业，叨烦过几次谁还要去看官家脸色，一边眼巴巴瞅着掌柜指望能听见些新鲜消息。
“……也不算什么确凿消息，诸位莫这般……好罢，某昨日听城西住户闲谈说甚么那杀人的凶嫌指不定露了什么底细，有亲眷当差的……在城西见着明府了。”
油锅见水不过如此，离得近的数人当即扑过来要问个详细，掌柜受惊地往后退了几步，仰头时与楼梯上的陆明仪撞上眼神。
市侩狡黠的微笑一闪而过。
tbc
便签吞结尾，好气。